文丨手游那点事丨欣欣、陈心泉

大概在五六年前，在二次元游戏远没有如今火爆时，有一批团队率先进入了这一领域，他们大多是ACG文化的同好，在此之前有过一些作品。他们有梦想，有本金，热忱驱使着他们做出一点东西来，《少女前线》就是诞生在了这样的时代背景下。

2016年面世的《少女前线》虽然盛极一时，但5年过去后，放在如今手游市场内卷化的当口上，或许已不能满足玩家越来越高的需求。于是，散爆决定再次出击点燃玩家的期待，他们一口气公布了四款“少前”IP手游，这招“一开四”直接将其在业内的声量拉满了。

而后，几款游戏陆续进入了大众视线。《少女前线：云图计划》（后续简称云图） 这款以函数为核心构筑Roguelike玩法的卡牌游戏已受到很多玩家期待。7月27日云图也已经结束了付费测，并官宣将于9月23日公测上线。

美式战棋类型的《少女前线2：追放》（后续简称追放）则于更早的6月29日开启测试，目前在TapTap上的评分高达9.0，预约人数超过82万。对比同时期开测的其他游戏，《少女前线2：追放》无论是人物模型还是3D写实的场景渲染，都具有碾压性的优势，甚至你能从中嗅到经费燃烧的香味。

这种底气一定程度上也来自于腾讯的加入。今年的4月21日，散爆网络正式完成了股权变更，腾讯持股20%，而据手游那点事了解，这次的投资规模尽管是破格级的，但双方从洽谈到最终完成案子，前后却只用了25天的时间。

（散爆CEO羽中）

那么散爆手上到底有着怎样的产品储备？这个近500人的团队是如何完成进化的？腾讯与散爆又将展开怎样的合作？他们如何革新二次元游戏市场？不久前，我们和散爆的CEO羽中聊了聊，这背后的故事。

以下是更为具体的采访内容，为提升阅读体验有所调整：

一、“少前”IP一开四，4款新游同步开发

手游那点事：去年散爆一次性放出了4款游戏消息的时候，大家都很惊讶，你们为什么会尝试“一开四”同步开发的模式？

羽中：一方面，我认为我们是在打造一个IP， 而IP其实需要很多产品和内容去做支撑的。如果我就只有一款游戏，你说这个是IP，没有人会认可这一点。所以我们认为需要比较多的内容，让大家了解到“少前世界”的宏观性和扩展性。

（“少前”IP产品矩阵）

另一方面，我们团队的创作欲望比较强，很想去做不同类型的游戏。之前我们在内部立项了几款游戏，后来测试跑下来，觉得每个都挺好，都很难舍弃，于是我们考虑了一下公司的情况，进行推算后发现可以都进行支持，既然如此那百花齐放不是更好？所以才有了四个项目同步推进的做法。

手游那点事：对你们来说，同时开发四款游戏，这个过程中最大的困难是什么？

羽中：主要还是经验。往基层走，大家都在做自己的项目，各司其职，其实倒是没有什么太多影响。但是越往上走，越是对我们的管理能力做出很高的要求。比如说团队管理、项目管理、资金流管理，这是一个很精细的数学题。在各个项目组之间，大家该如何去分配，如何帮助各个不同的项目去达到更好的一个水平，这又是个数学题。

另外不同项目的开发流程也不太一样，怎样的项目用怎样的模式是正确的？其实没人知道。比如说云图是一个中型项目，追放是一个大型项目，追放的管道要是套到云图上，云图肯定做不成；云图的管道套到追放上，你会发现产能根本不够，这些都是对核心的制作人、管理人员前所未有的挑战。

手游那点事：如果现在再去立项的话，你会更看重什么？

羽中：我会更看重独特性。如果我们要再做一个新作品，我希望它是一个在市场上独一无二的作品。当然这是个双刃剑，独特的作品做起来会比较有意思，缺点就在于很难做，没有参考，所有东西都要自己踩坑踩过来。但是不管怎么样，我们还是不喜欢做别人已经做过的事情，那不够有趣，不符合我们创作的价值观。

手游那点事：比如说现在中大厂都在做开放世界，你们会怎么看待这个品类？

羽中：不是说沙盘或者开放世界不好，而是因为开放世界是一个很宽广的命题，大世界本身是没有错的，但如果仅仅是针对现在市面上已经有的项目去跟风去照搬，我认为就没啥意思。我们如果要做沙盘，肯定是做属于我们自己的沙盘模式，而不是说去做一个别人做过的东西。

二、25天拿下腾讯十亿级投资，这是双方的信任

手游那点事：前段时间你们刚刚拿到了腾讯的投资，为什么想在这个阶段引入腾讯的投资？

羽中：一方面这次交易的体量比较大有助于公司发展，另一方面因为这次交易没有任何附加条件，这是我们比较看重的一点。我们不希望受到外界的干涉，如果有干涉，我们宁可不拿这个投资。

手游那点事：听说你们的估值是他们目前投的二次元团队里面最高的？方便透露一下大概量级吗？

羽中：对，可以这么说。具体数字就不说了，量级的话，整个案子是9个0。

手游那点事：现在腾讯持股20%。你觉得腾讯的加入给你们带来的最大变化是什么？

羽中：如果说变化的话是我们整个开发的部署立即进行了加速，资金注入之后我们整体的战略规划进行了调整，拿《追放》举个例子，在我们原有的计划下为了确保资金安全，项目最好在2021年就得上线，但是有了腾讯的资金注入的情况下我们给了项目更多的开发时间，让项目组把产品打磨得更好后再投入市场。腾讯的投资，可以说让我们免除了后顾之忧。

手游那点事：你说这一次之后可以开始去做团队更想做的事情，你们想做的是什么事情？

羽中：我们会做更多跨领域的内容和创作，比如说原本我们动画基本都是跟外部的开发公司合作，现在我们就有足够的人手，足够的余力去组建我们内部的动画制作团队。往后游戏的宣传或者影视方面的发展，都可以基于内部的团队去做了。因为我们想要打造的是“少前”IP，所以需要的资金资源储备并不小。

另一方面，我们会持续我们的多项目战略。我们之前会排“四开”的计划，是在资金能够稳住，团队能支持的前提下去展开，但毕竟当时资金和体量都有局限，我们只能发挥各种聪明才智去补缺短板。而腾讯的投资进来之后，以及随着未来我们项目的逐步上线，我们可以把很多计划、想法加速，把制作效率也好，游戏质量也罢，都大大提高。如果说足够的资金投入能更好地去提升游戏的品质，那么我们会毫不犹豫地去进行这样的投入。

手游那点事：产品的发行或者部分代理，会交给腾讯来做吗？

羽中：我们肯定是自研自发。

手游那点事：在跟腾讯洽谈的过程中，有没有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事情？

羽中：印象最深的就是，这么大一个案子，他们25天就搞定了。当时他们是3月份左右跟我们接触的，我们原本想着到了下半年，差不多能结掉，结果4月份就结束了，比我们想象的速度要快非常多，他们团队确实很强。而且整个谈判非常愉快和顺畅，也不会对我们的经营和业绩做任何要求。

手游那点事：拿了腾讯投资之后，你们发了两个月的奖金。内部人员对于被腾讯投资这个事情是怎么看的？

羽中：发奖金，大家肯定挺开心的。当然大家也会关心腾讯进来会不会控股，是不是会对游戏的开发指手画脚、发行要不要给腾讯去发等等。我们内部进行了一些说明，让大家知道，这是一个纯粹的战略投资，不会对公司的决策造成影响。大家也感觉到了公司发展的加速，所以对这次交易普遍抱着认同的态度。

手游那点事：我一直很好奇，散爆给人的印象是非常低调的，但是突然间你们放出了很多消息，比如说一次性放4款游戏、举办超大型的嘉年华、拿腾讯的投资等等，为什么突然就愿意高调地向外界发声呢？

羽中：这其实是我们的计划。之前我们认为应该先用心打磨作品，应该埋头去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。当4款产品公布的时候，游戏基本上都已经搭得差不多了，这个阶段肯定需要让外界知道我们是一个蓄势待发的状态，不能说我们只把产品做好，其他都不管了。这个叫什么，酒香也怕巷子深，对吧？现在业界市场竞争那么激烈，我们不仅仅要做好游戏的开发，在发行运营宣传的维度上也需要把每一个模块、每一环节都做好。

（少前5周年嘉年华）

三、散爆从小团队到450人的升级，羽中从制作人到CEO的转换

手游那点事：相比起2019年的时候，散爆的人数已经翻了一倍，现在的人员规模大概是多少？

羽中：我们一直在扩张，现在450多个人了。所有岗位都在招人，最多的还是补充新项目的各种技术人才。现在业界抢人抢得是非常激进，我们也得确保我们的人才梯队不掉队、不断层。现在最大的一个项目就是“追放”，这个团队目前快200个人了。

手游那点事：现阶段你希望散爆的人员规模去到多少？

羽中：我们想做的东西太多，根本做不完，只能通过多加人去解决这些问题。我觉得可能人数还得再翻一倍。我们翻一倍也就是800个人，你看人家《原神》一个游戏就800多个人。散爆的人才空间跟缺口其实是蛮大的，我们对人才还是很饥渴的。

手游那点事：除了人数扩张之外，在你看来散爆这几年最大的成长是什么？

羽中：说实话，作为二次元团队最大的缺陷就是大家不善于沟通，以前的沟通会带有很强的时代烙印。但随着大家年纪的增长，人也变成熟了，也更能体谅别人了，沟通技巧什么的都好了很多。一个好的团队不仅仅要在技术层面上做到顶尖，强而有力的凝聚力、成员间互相的帮持、团结，也同样是能否将项目做好的关键性要点。组织的力量是非常强大的。

手游那点事：那你自己呢？跟一两年前只有一两百人的时候相比，你觉得管理一个450人的团队对你来讲，最大的挑战是什么？

羽中：难管多了。你需要建立很明确的组织架构，你需要对大家上升模式有一个清晰的安排——从基层上来说，你需要对每一个员工负责，让他们有成长的路径；往中层来说，你需要捋清每一个项目，每一个部门的组织架构，确保权职是分明的、明确的；往上走的话，在领导这么大一个公司的时候，你得去考虑未来3年、5年，甚至10年后该怎么发展。

手游那点事：这几年你是怎么从项目制作人逐渐往CEO的身份转换的？能不能跟我们分享一下这段经历？

羽中：我觉得其实还蛮痛苦的。作为CEO，要求的是一个宏观视角，比如说这个产品什么时候要上线，要上多少，要多少收入，要多少用户等等问题需要考虑。但是作为制作人要求的是一个微观视角，除了初始开发前一两个月在做玩法demo需要稍微宏观一点，其他时间其实就不停地在抓细节，最后完成一个高契合的作品。

两者的要求截然不同，所以后面我们设立了执行制作人的职位，到后期我会把一些想法经验跟执行制作人分享，更细节的事情，执行制作人都会处理好。我作为CEO和项目的总调配，需要站在一个更高的维度去帮大家解决问题。

手游那点事：你大概花了多长时间，完成这种身份的切换？

羽中：一两年吧，倒不是说我不想做切换，而是游戏开发的工作脱不开手。所以现在做到的就只是可以快速切换自己的状态，该管游戏的时候，就切换成制作人状态，该管公司的时候，就切换成CEO的状态。

四、在上海做二次元，未来要拼3D

手游那点事：上海圈内卷化比较严重，不断地去采取一些人才激励的方式，散爆有对于人才的激励或想法吗？

羽中：其他公司有的我们也会有，比如说项目的分红也好，或者期权的激励也好，这些大部分该做的我们都有做，我们现在是在从中高层慢慢去往基层做覆盖，让大家都能享受到项目带来的红利。

手游那点事：这一波的内卷对你们有什么影响？

羽中：影响就是人难招了呀，大家都在抢人。我们对此也做了相应的对策，一方面我们会通过项目去吸引人，另一方面，尽管目前市场上的招人薪酬翻了一倍，但我们也肯定要保证薪酬在业界是上游的水准，毕竟大家都生活在现实世界当中嘛。

手游那点事：你会怎么评价现在上海的研发环境？有人说是双刃剑，人才确实很多，但相互之间竞争太激烈了。

羽中：的确是双刃剑，这个双刃剑对非头部公司会造成负面的影响，因为你的团队永远是不稳定的。不过如果你的公司相对比较有竞争力，对招聘来说又是个好消息，因为人才的引入的渠道会更多元化，吸收起来也更加容易了。

手游那点事：那你们现在开发一款游戏的成本有多高？

羽中：我们会提前设一个大概的范围，但基本上都会超过我们的预算范围。比如说《追放》，我们原本想控制在千万级，但最后开发成本很轻松就破亿了。因为经验不够，做一个大型项目之前，你不知道它要花多少钱，你总不能跑到其他有大型项目经验的公司去问你们花了多少钱，我们参考一下，这也不可能对吧？我们更多的只能通过外部的数据，自己去预估一下。

手游那点事：对二次元市场的发展趋势，你是怎么看的？ 

羽中：我觉得五年前火的是哪几家，再过五年火的还是那几家。

因为它有非常高的门槛在里面。这和二次元无关，和制作组有关，一代人身在这样的文化属性里面，他能做出具有这样的文化属性的作品，你在文化属性之外，你做出来的味道终究是不对的。因为二次元是由一个创意端的出发口决定项目生死的模式。你砸再多的钱，或者说你找几个画师去画个看起来像二次元的美少女，是不能解决核心问题的。

手游那点事：你觉得这一些本身在做二次元的这一批厂商之间，未来它们的竞争点会是什么？

羽中：3D，如何把一个漂亮的2D转化成3D。你想想一个是2D的纸片人老婆，一个是360度会动的，会唱会跳的老婆，你说你会选哪个？其实跟以前3D游戏的发展是一样的，以前厂商都是做2D游戏，自从3D的《FF7》出来之后，2D游戏的受欢迎程度就没那么高了。市场会往更高端的游戏转移，历史是螺旋上升的，当年发生过什么，现在还会发生什么。

（《少前2：追放》角色“闪电”）

手游那点事：你们是怎么应对这种变化的？

羽中：我们希望在3D写实领域做到顶级。2017年我们就在筹备这件事情了。在这之后踩了很多坑，跌了很多跟头，做了很多尝试，很多尝试也都失败了。但现在来看，游戏的3D表现已经达到了我们心中的预期，尤其是《追放》。

五、“得考虑下一个五年计划了”

手游那点事：散爆的“发行能力”很少被提及，你们现在开始去做发行，对于这方面，你会有什么具体的要求或者规划吗？

羽中：自研自发，它的优势就在于它能够有比较好的沟通，我们肯定还是希望做出属于我们自己风格的发行方案，而不是传统的买买量，打打广告就结束了。这是我们对运营发行的想法和需求。

手游那点事：发行人员现在的比例大概是多少？

羽中：发行人员也慢慢地在增多了，比例我一下子说不出来，但最近我批了蛮多发行这边的offer。想要支持这么多项目的发行，人数肯定也少不了。

手游那点事：之前《少前》在海外很火，你们对现在手上几款产品的全球化有怎样的规划吗？

羽中：我们肯定是希望全球同步发行，但是因为一系列的原因，海外可能没法跟国内完全地同步。我们会在国服上线之后，尽快在外服上线，海外的地区我们应该可以做到同时上线。

手游那点事：除了我们知道的四款“少前”IP游戏之外，有没有其他的产品在研的情况可以透露一下？

羽中：有在研，就一款，但现在还不能说。

手游那点事：作为CEO，你会给散爆未来一年定一个怎样的目标？

羽中：我们现在的目标肯定在于手头公布的这些项目，我们要把它们尽快推到线上，并且海外的发行也要部署完，然后这一个五年计划就结束了。在这个基础之上，公司的组织架构要随着人数的提升做进一步的升级。另外，我们得考虑下一个5年计划了。